姜永莲参加垃圾分类志愿服务。

智商不及7岁娃的“儿子”

在她的教导下学会了走路认字

□实习生洪羽宸本报记者阴祖峰文/摄

“赵杨，你看外面的月亮圆不圆？今天是中秋节，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排骨、豆角、茄子和窝瓜，都炖得烂烂的，你多吃点。”

“阿姨，每年这个时候咱家都吃圆饼……”

“不是圆饼，是月饼……当年咱家条件不好吃不上，今天给你买了好几样，你都尝尝，吃不了阿姨再吃……”

今年58岁的姜永莲照顾“儿子”赵杨23年了。面对这个智商不到7岁、行动不能自理的“杨宝宝”，“莲阿姨”用柔弱的双肩和为深深的爱，为他撑起一片爱的天空。

见到你的第一眼

就决心做你的妈

1997年冬，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34岁的姜永莲拉着女儿丽娜的手焦急地等待。

“当当当”，门开了，丈夫赵海涛用棉袄裹着儿子赵杨，有点局促，几次试着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来。11岁的赵杨浑身发紫，目光呆滞，嘴角流着口水，四肢像面条一样垂在身体两侧。

“别把孩子冻着，快进被窝暖和暖和。”姜永莲回忆说，从她见到孩子第一眼，就感觉跟这孩子有缘。从此，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母子”。

姜永莲和赵海涛各自有一段不幸的婚姻。1996年，二人结合。姜永莲带着女儿丽娜，赵海涛的儿子赵杨则由他的前妻抚养。赵杨原本是一个快乐健康的小男孩，由于一次医疗事故，他患上了中毒性脑瘫。由于亲生母亲无法继续照顾赵杨，赵海涛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日子，用棉袄把赵杨裹回家中。姜永莲啥也没问，急忙接过赵杨将他放进暖和的被窝。“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咱们一起养活。”

从此，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住在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小门斗里。那是一个没有窗户、见不到阳光的家，但满满的都是家人间的关爱。

由于赵杨的身体不好，姜永莲只能在家照顾他，家中的经济来源只靠赵海涛一人。“家里条件有限，一碗水没法端平。”姜永莲谈起女儿，脸上满是歉意，“我总对丽娜说，哥哥身体不好，你要让着哥哥。她对我说，‘妈妈你放心，我啥都不要，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那时过中秋节，家里舍不得买一块月饼，好心的邻居们会给他们送来4块。夫妻俩留给孩子吃，女儿说太甜不喜欢吃，儿子咬不动，“珍贵”的月饼板板正正摆在餐桌中央。“那时的家，虽然生活困难，但我们的心是在一块儿。”姜永莲说。

虽说他爸爸走了

但我还是他的“妈”

包括赵海涛在内，所有人都不相信赵杨能够走路，姜永莲偏不信邪。她四处寻医问药，学习康复按摩，训练孩子自己吃饭、穿衣、洗漱。

“双腿轮流往前迈，先用一条腿做支撑，另外一条腿往前走，站稳后再迈……赵杨真棒！”每次赵杨完不成都会闹脾气，姜永莲安慰他、鼓励他，让他再坚持一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赵杨能用脚后跟走路了，还学会穿衣服，能自己洗漱了……

然而，命运似乎对这一家人格外残忍。2001年，医生诊断赵海涛患上胃出血、肠梗阻和心脏病。面对身患重病的丈夫和两个正在成长的孩子，姜永莲没有屈服，她向邻居、姐妹求助，请大家帮自己介绍工作。

每次雇主看到她都会委婉地说，我们这里工作强度大……“我手脚麻利、干活利索，工资可以再减点……”面案、保洁、清雪员，没多少人愿意干的工作，姜永莲都会接下来，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要打三份工。虽然每份工资只有500元左右，但她始终知足，“咱也没啥技能，能用咱就是帮咱了。”

那时候，赵海涛办下了低保，一家人也已经搬到了21平方米的砖瓦房里，但家庭条件依旧不好。经常就是半棵卷心菜一个西红柿就炒一盘菜，即使这样，姜永莲还是舍不得动筷。

每逢中秋节，赵海涛在病榻上看着母女俩在厨房里忙碌，赵杨会乖乖坐着看电视。曾经“奢侈”的月饼不再是稀罕物，但丽娜还是说自己不喜欢吃，让爸妈和哥哥吃。看到妈妈辛苦劳累，她总会打上一盆热水，对姜永莲说：“妈，你累，洗个脚吧。”

2016年，赵海涛没能战胜病魔，离开了深爱的一家人，他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给姜永莲。直到现在，姜永莲提起丈夫，还是会眼泛泪光。在她的记忆中，没有生活的困顿，只有两人的相濡以沫和一家人的同甘共苦。

赵海涛的亲属们主动提出，把赵杨送去福利院。当时姜永莲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而且无论是从血缘关系还是法律上，赵杨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默许了。

来接人的那天，一向乖巧的赵杨突然紧紧拖住姜永莲的胳膊，大声喊：“阿姨，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姜永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说：“阿姨不让你走，阿姨带着你一起过。”

我活一天

就好好照顾他一天

随着老旧小区搬迁改造，姜永莲在亲戚的资助下，置换了一套4层的楼房。女儿丽娜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可心的工作，遇到了爱的人，踏上了幸福的红毯。

所有人都在变，但赵杨一直还是那个单纯的“孩子”。赵杨对住上新房子并不是特别兴奋，只要和“阿姨”在一起，哪里都是“家”。由于患病，他说话始终含混不清，但姜永莲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什么、要什么。

赵杨已经34岁了，在姜永莲不厌其烦地教导下，他能识字、会算数，学会了购物，能独自在家附近遛弯，“就是反复絮叨呗，他就得我督促……”

姜永莲是乐观的，她将生活中所有的不幸都一笔带过，惦记的始终是帮助过她的每一位好心人，“我挺有福的，净遇到好人——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对我们都特别好，街道办事处、社区每逢年节会给我们送米面油。”

现在的姜永莲是四叶草志愿服务队的一名“老队员”，最近她正忙着参加垃圾分类志愿服务工作，她希望用自己的付出，回报这个温暖的社会。

经常有人问她，你能照顾这孩子一辈子吗？“实话实说，我不是没想过，假如有一天我走了，赵杨怎么办？”姜永莲一字一顿地说，“我教他购物，培养他独自生活的能力，就是想真到了那一天，最起码他饿不着……社区工作人员答应我，一定会帮助赵杨,丽娜也会照顾哥哥。”姜永莲笑着对记者说，“我活一天，就好好照顾他一天。”

今年的10月1日是中秋节，赵杨穿着妹妹给买的新衣服，看着满桌爱吃的菜肴，特别是口感酥软的月饼，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阿姨，节日快乐。”

直到现在，赵杨始终没有叫过姜永莲一声“妈妈”。姜永莲说：“我一直当他是我儿子，谈不上遗憾，就是个称呼。”在赵杨心里，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找“阿姨”，就都能解决，“莲阿姨”是自己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依靠。

望着满脸喜悦的赵杨，姜永莲好像又回到了2018年的除夕夜。那晚，赵杨颤巍巍地端着一盆热水送到姜永莲面前，格外清晰地说：“阿姨，你累，洗个脚吧。”姜永莲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可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