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一篇碎碎念。很久没写过的那种碎碎念。

可能是因为有日子没看墨镜的电影了。一个选择了囿于图书码洋和厨房之间的人，很多时候充实到没时间碎碎念。

一刷那天，2018年6月25号，星期一。在时间过去了28个年头之后，终于在大银幕上与它幸会了。

那天为了统一四个小伙伴的时间，所以只能选择了一场国语版的《阿飞正传》。后期配音滤掉了所有环境音，导致人物对话听起来有些干瘪和刺耳。特别是养母潘迪华的配音，一下子把一个高傲的、过气的上海交际花给整低俗了。不过，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这部片子，瑕不掩瑜。

特别是影片结束后，我们一行四人信步于雨后的、深夜的、著名的中央大街，还真有种不想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感觉。脑海里，是一脸胶原蛋白的张曼玉和棱角分明的刘德华，在雨巷里走来走去的画面。

不在大银幕上看一次原版，总觉得不圆满。

所以，2018年7月7号，星期六，看了一场原版。

最近，哈尔滨的天好像是要漏了。周六虽然没有下雨，但是阴云密布，阴风阵阵啊有没有。后来事实证明，周六的雨，都憋到了周日。从早上开始，一直下到傍晚。感觉今天一天，天色就没亮起来过。

还是粤语版有种“原汤化原食”的感觉。

张曼玉的谨小慎微、小鹿儿乱撞，刘嘉玲的破马张飞大姐大，哥哥的挑逗，华仔的稳重，学友的羞涩紧张，潘迪华的上海话和粤语的无缝切换，加上在大银幕上看到这些大神，嗯，一切感觉都对上茬儿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这部片子了。以为快要遗忘了。但是当上周的某一天，跟同事讲起电影最后梁朝伟的那个长镜头，每个动作几乎都没落下，才发觉，就像电影里旭仔的那句台词一样：要记得的，我永远都会记得。

每看一遍，就会找个不同的切入点，也会有一些微妙的不同的体会。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跟观影时候的心境，以及不同时段的不同经历有关。有些作品，在不同的人生节点，对其理解也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不知道王家卫是何许人也。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忘了哪个电视台放的。唯一记住了雨夜里，走来走去的刘德华，被帽檐遮住半张脸。然后就······睡着了。

再看的时候，更迷恋的，其实是电影台词。嗯，我好像确实是对文字的敏感度高于画面、高于旋律。所以听歌一定要听听得懂歌词的，看电影一定要看台词有营养的，读书一定要读说人话的。类似于什么“左手是一个十年的打坐，右手是过目不忘的烟火”这种云里雾里的，恕我没文化了，真头疼啊。

不可免俗地，那句关于“一分钟”的经典台词，的确也是让我心生涟漪的。不过说老实话，对无脚鸟那段，还真不是特别受用。对这段台词的感觉，就像刘德华在电影里说的一样：“无脚鸟嘛，听过。你这些话哄哄女孩子可以。你像鸟吗？你哪一点像鸟？你不过是我在唐人街捡回来的酒鬼而已。像鸟！你会飞的话就不会待在这里了。飞呀！有本事你飞给我看！”

这也许算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的对话吧。

不过，在反复玩味过旭仔那句关于他和他生母的关系的画外音之后，我才开始得到了一些答案。

“我终于来到亲生母亲的家了，但是她不肯见我，佣人说她已经不住这里了。当我离开这房子的时候，我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但我一定不会回头的。我只不过想见见她，看看她的样子，既然她不给我机会，我也一定不会给她机会。”

这样台词，在《东邪西毒》里也有过。只不过这次是从张曼玉扮演的大嫂嘴里说了出来：“我只希望他说一句话，他都不肯，他太自信了，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他，谁知道我嫁给了他哥哥。我们结婚那天，他要我跟他走，我没答应。为什么要到失去的时候才去争取？既然是这样，我不会让他得到的。”

欧阳锋看着洪七和老婆离开的时候，也有过一段类似的台词：“看着他们走的时候，我心里是嫉妒的。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却放弃了。”

原来，他们都只不过是倔强的孩子啊！

跟亲人负气，跟相爱的人负气。不过是因为太渴望被爱了。

不想被束缚是假的，否则旭仔不会到死的时候，还记着苏丽珍。不想得到也是假的，否则大嫂不会看着儿子的时候，脑海里都是欧阳锋。欧阳锋也不会看着洪七两口子的时候，想的是大嫂。

所以，放荡是假的，“一分钟”是真的；跟养母作对是假的，又爱又恨是真的（一直想知道有个镜头是设计的还是发挥的：旭仔养母醉酒，旭仔把她扛到床上，潦草地裹上被子之后，顺手擦去了养母嘴角的呕吐物。如果真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恨他养母的话，还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吗？）声色犬马是假的，不吃软饭的“气节”是真的。

墨镜电影里的人，就是这么拧巴。包括那个看着忠厚老实的小警察，明明喜欢苏丽珍，明明希望街角电话亭的电话能响起，但也绝不会主动说出口。包括那个同样看着忠厚老实的黄药师，明明也喜欢欧阳锋的大嫂，但是也装得像置身事外的没事人儿似的。

他们的逻辑就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谁先开口，要是对方拒绝了，怎么办。谁先开口，要是对方爱的是别人，怎么办。

就是这么犟！干得漂亮！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时，才发现，我前面坐着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九零后女孩儿。她一脸茫然地问她的同伴：梁朝伟最后出来这个镜头，是啥意思啊？

女孩儿，我来告诉你是啥意思哈。

《阿飞正传》其实是打算拍上下集的。阿飞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了一类人。那么，如果有下集的话，梁朝伟应该将会是主角。但是呢，由于票房特别惨淡，加上当时刘嘉玲被绑架的事，所以下集就搁浅了。不过歪打正着地，便有了这个堪称香港电影里最经典的长镜头之一。

网上一直流传着一句特别大尾巴狼的、对《阿飞正传》的影评：用六十年代斑驳的镜子照出九十年代灵魂疲惫的影子。

我想说的是，岂止是九十年代，墨镜可能想不到，即便是到了21世纪，人的灵魂更疲惫、更孤独、更疏离、更荒诞、更绝望。人与人更渴望温暖，而表现的方式却是更加互相伤害。

不过没关系，渴望的依旧渴望着，坚守的依旧坚守着。变化的永远在变化，不变的永远在原地。

那么，不如随着音乐摇摆身体。

长夜里，

起舞吧起舞吧，

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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