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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星时刻 艺术就是艺术,不必追寻什么意义 – 《冥王星时刻》

邑人

电脑版   2018-12-11 16:09  

谈《冥王星时刻》之前,先容我谈下《灵山》,因为两者的观感比较类似。

 

 

《灵山》是一本国内无法出版的书,也是一本诺贝尔奖获奖的书。作者高行健,是一位法籍华人作家。

 

高,原本是土生土长的中国文人,他1940年出生于江西赣州。青年时期举家搬迁至南京,并在南京金陵中学,在那里他读到了诸多西方翻译文学作品,就此种下了文学的种子。他1957年考入北京外国语学院(今北京外国语大学),就读于法语系,完全是新中国教育出来的一代人。毕业后,在中国书店就职,担任文学翻译工作。1981年,调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编剧。1982年,与铁路文工团编剧刘会远共同创作的话剧剧作《绝对信号》。并于1983年正式在北京人艺演出,但不幸遭遇“清除精神污染运动”,迅速被禁演。该极左运动只维持了28天就被胡耀邦出面干预制止,但高却不幸遭遇其中。他转而去写作其他剧作品,但时间到了1986年,“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兴起,很不幸,他的剧作《彼岸》又被禁演。

 

1980年代的中国目前来看算得上是一个开放的时代,国家在思想文化层面呈现出积极向上的面貌,也是当下文人很羡慕的一个时代,但身不在其中不知其中的苦痛。那个时期,离开纹革未远,余毒并未肃清,“清除精神污染运动”与“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就是两次典型的反攻倒算。很不幸,为数不多的两次极左运动,高都装了个满怀。这让他异常郁闷,以为从纹革中出来,可以一展手脚了,结果还是遭遇不幸。因此,高有了一次自我放逐的过程,去祖国的西南进行游历。《灵山》,基本上就是这次游历的再现。

 

1987年,高受邀赴德国从事绘画创作。次年,他定居于法国,开始小说创作,并坚持中文写作。十年后的1997年,他正式加入法国国籍。3年后的2000年,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代表作即《灵山》。颁奖词是奖励他“其作品的普遍价值,刻骨铭心的洞察力和语言的丰富机智,为中文小说和艺术戏剧开辟了新的道路”。

 

高是一个自我放逐与被放逐的作家。《灵山》中记载的是他的自我放逐的心路历程,而远游欧洲,定居法国并加入法国国籍也是他的自我放逐的结果,后一段心路可以在《一个人的圣经》里得以验证。

 

《灵山》从1982年夏开始创作至1989年9月完稿,历经7年,期间正是高遭遇不公正待遇的时期,尽管这部作品的文体是小说,但依旧近乎自传性质。

 

对于读者来说,《灵山》的阅读过程却不是一次愉悦的经历。诺贝尔奖说高为中文小说开辟了新的道路,实有所指,主要就是《灵山》所体现出来的写作方式。这本小说,消弭了常见的小说“三要素”,小说“人物”没有姓名,只有“我”“你”“他”,而且“他”所指的人物还有所变化,并非同一个人。“情节”极度散乱,缺乏整齐连贯的情节,只是一个笼统上的游历记,讲“我”在寻访灵山的过程,微观情节很细致,但大逻辑又不够严谨,甚至看完这一章,随手翻过去几章接着读,都不影响小说内容的观感。“环境”上,也是散漫的。整部小说,就像一部散文集,簇拥了各种段子凑成了一部大部头。

 

但是,当你能明白作者及篇中主人公在干什么,何以要这么做时,就能深深体会到个中心酸,能够体会到那种心灵追寻的过程,以及对世界对宇宙队自我的拷问。此后能明白这部叫《灵山》的小说其实应该叫《心灵史》,而且它对心灵的追寻与拷问也比张承志要走得远走得深。

 

尽管《灵山》中看不出太多政治的内容,但整体上这是一本反政治的作品,讲的就是一个人在政治压迫下的艰难生产历程。处处不见政治,又处处都是政治。这才使得这部作品拥有了极强的穿透力,也是被禁的主要原因。

 

读《灵山》并不愉悦,《冥王星时刻》的过程同样并不令人愉悦,因为这部电影的结构实在太像《灵山》了。

 

 

《冥王星时刻》的导演章明毫不避讳地承认这部电影其实就是自己一次采风过程的再现。《灵山》写作了7年,《冥王星时刻》的剧本同样写作了8年。《灵山》已经收获了诺贝尔文学奖,而《冥王星时刻》也有了戛纳电影节的认证,也算是获得了一定的认可了。

 

《灵山》的故事情节,围绕“我”在西南边陲寻访灵山的经过,其间经历了种种人种种事,最终也没有能够找到实体灵山在那里。《冥王星时刻》讲的故事一个文艺片导演带着制片人、摄影师、男主角以及导游在巫山一代寻找《黑暗传》的拍摄素材的经历,在寻访路上同样经历了种种人种种事,结果最终也没能够找到他心仪中的素材。

 

 

不过,结果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过程即一切!

 

“我”能不能找到现实中的灵山并不重要,重要是这个找寻的过程,已经让“我”得到了成长,最终使我正视到了自己的内心,心中的灵山已经建立起来。《黑暗传》是一部史诗性的作品,不过也已经淹没在时光与乡野之中,能不能够找到并拍下来,其实也已经不重要,到最后导演理想中的那部电影压根就拍不出来了,但寻访的过程本身已经有了故事性,已经拥有了别样的意义,纪录下来,就足以成为一部艺术作品。

 

 

《黑暗传》的寻访团队,一行5人,其实人人都有私心。制片人代表了资本的压力,不断向导演催剧本,催进度;摄影师此行实际上是因为自己的稀有姓氏,传说中的家族就在这里,她借机来寻访而已,并打算顺便拍一下野人;男主角并不确定自己一定就是主角,因为导演的剧本一直没有定下来,只好一路跟随,看起来很尽心尽力却实有所取;导游则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老油子,事事不靠谱却处处充大,实在是搞笑之极;只有导演在努力寻找,但他心里没有一点儿谱,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素材能否找到,不知道找到了能不能拍得到,不知道这些素材能不能支撑他的理想作品,而且,他还得整天与寻访无关的烦心事所烦扰。团队是一个貌合神离的团队,各有各的心思,硬捏在一起,发生的故事自然不会圆满。而找寻的故事,可能无法打动导演,但导演本人却已经打动了当地的小寡妇。你无心,她有意,所有的经历就是这么神奇地发生了。

 

 

电影之所以叫《冥王星时刻》,片中借助一位小学教师之口,给出了答案。主演王学兵在采访时也强化了这个解释,“冥王星和地球不一样,地球上每天从早到晚的明暗变化都是一样的;但在冥王星上,基本上早上6、7点钟,天要亮没亮的时候,就是光明和黑暗交替的短暂时刻,这一时刻就叫做‘冥王星时刻’,对于我们的戏来说是很贴切的。”导演章明说,片中的每个角色都会面临自己的“冥王星时刻”。

 

每个角色,都身处于黑暗与光明的交织之中,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至于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其实已经不再重要。电影展现的就是一种过程,如果观众能够感受得到,就会体味到那种心酸与折磨,如果不能,就会觉得整部影片索然无味,干瘪无物。

 

 

所谓文艺片,就是让观众能够走入其中,去自己感受到片中所要展现的情绪。而商业品往往只是呈现,将美与刺激直接送到观众面前,让观众边嚼爆米花边开心地欣赏整个过程。商业品会把整个答案全部给观众,而艺术品往往不给出答案,只让人去感受,自己在思考中去完成影片没有给出的部分。只是,现代人越来越懒,懒得去思考,也懒得跟着导演的指挥棒去感受苦难,因此纯正的文艺片往往没有市场。

 

当然,上面把《冥王星时刻》与《灵山》并举,并非是两者的地位相当,而是说表现形式上很接近。实际上,换个例子也可以,《冥王星时刻》也可以算作是文艺版的《煎饼侠》。《煎饼侠》也是非常导演化的作品,尽管是商业喜剧片,但大鹏个人的思考非常清晰地在影片中得到了展现。他所展现的也是一位导演在拍摄《煎饼侠》的过程中的种种经历。两部影片都有一个剧中剧的故事,两部影片的导演都想要拍一部自己想要表达的作品,然后展现的是拍摄电影的经历。只是,两部片,一个往左,成了文艺片,一部往右,成了商业喜剧片。《煎饼侠》里有喜中带泪的忧伤,也有浓浓的电影情怀,不只是商业表达。《冥王星时刻》表现的也是反思与对生活的思考,它当然达不到《灵山》的思想高度,后者的政治反思,人文反思,都让小说拥有了不同凡响的意义,而影片所展现的则过于个人化。这也是文艺导演常见的弊端,过于个人化,展现的是个人的小情小绪,缺少超越性。

 

 

 

《冥王星时刻》很难说有多深刻的人文思考,也缺乏揭示的力度,顶多是对死亡的苛意关注,对《黑暗传》缺少传承的遗憾,对传统文化的断裂有些不知所措。同时,又表现出现代人生活的焦虑感,每个人都辗转着,看似很忙,却做着徒劳无功的事。还有小寡妇,在追逐着一个毫无结果的感情。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圆满,这种缺憾就是生存的“冥王星时刻”,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甚至,《冥王星时刻》也不如张承志的《心灵史》。张承志的这部小说名字很小,似乎非常私人化,但是他展现的是中国伊斯兰教在中国西北的一个苏菲教团哲和忍耶教团的苦难史,一点都不个人,而是规模宏大,有点像穆斯林版的《白鹿原》。

 

 

当然,拿影片与小说作比,似乎也不恰当,因为类型都不是同一个类型。而且也不能要求一部纯文艺的作品,非得就要有宏大主题,非得关怀全人类。只要是,能够给人一些思考,能够带给人一些别样的精神食粮,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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