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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千年宛如初见梦你千万遍

央视新闻

电脑版   2018-10-12 00:00  

我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父亲走向敦煌。

1927年,父亲常书鸿去了法国,进入里昂中法大学学习。父亲喜欢在巴黎散步,一天当他溜达到塞纳河边的旧书摊时,不经意发现了一部由6本小册子装订成的《敦煌图录》。那一刻,父亲的魂儿就被勾走了。

▲《敦煌图录》

这套《敦煌图录》是1907年伯希和从敦煌石窟中拍摄来的,父亲被深深地震撼了。后来他说,“我曾是一个倾倒在西洋文化面前,言必称希腊、罗马的人,现在面对祖国如此悠久灿烂的文化历史,自责数典忘祖,真是惭愧之极,不知如何忏悔才是!”

父亲那时已是在法国取得桂冠的东方画家,完全可以在法国过着一种舒服而优裕的生活。但站在这些来自祖国的艺术瑰宝前,父亲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终生创作的源泉,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回中国、去敦煌。

1936年,父亲终于坐在了回祖国的火车上。但因那时西北战局不稳定,他只好先在北平国立艺专教书。不久后,抗战爆发,父亲一路从北平逃难到武汉、长沙、贵阳、直到重庆。

▲常沙娜与父亲常书鸿

经过6年的坎坷风雨和漫长等待,1942年冬,父亲离开重庆赶赴兰州,向着心中的艺术圣地敦煌出发。

几个初次出塞的行者,雇了十几头骆驼,在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之后,走入真正的荒凉之地。经过饱受困乏和饥渴的行程之后,终于到达了莫高窟。那时,他眼前的满目疮痍的敦煌,和在法国邂逅的敦煌截然不同。失望之余,他内心默默地说:既然来了,我就要保护你。

第一顿饭用的筷子是刚从河滩红柳树上折来的树枝,吃的是盐和醋拌面。一夜风沙之后,他们和民工一起,清理掩埋洞窟的积沙,敦煌石窟保护工作开始艰难起步。

▲常书鸿在莫高窟第130窟峭壁上指挥修建栈道

没有人力,缺乏经费,我们自己搭脚手架,修简易栈道,进洞要连爬带跳,从危栏断桥上匍匐前进。洞中幽暗,没有照明器材,父亲就在小凳上工作,一手举小油灯,一手执笔,照一下,画一笔。

▲常书鸿爬梯子进入洞窟临摹

生活虽艰辛,但洞窟编号、内容调查、美术临摹从未间断。就这样,到1948年,父亲带领研究所完成了“历代壁画代表作品选”等十几个专题,共选绘摹本800多幅,为敦煌资料的调查、积累打下了坚实基础。

▲常书鸿临摹第103窟

父亲曾写道:“敦煌苦,孤灯草菇伴长夜。”他苦行僧一般的执着,最终使这座巨大的文化遗产没再受到更多的破坏。

▲常书鸿画作 莫高窟九层楼

直到晚年,父亲依然惦念着敦煌。

莫高窟有一座倚崖高楼,称“九层楼”,檐角都挂着铃铎,叫做“铁马”,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微风中摇曳作响,父亲听了几十年。退休迁居北京后,他在家中挂了好几个铃铛,微风一吹,叮叮当当,就像敦煌九层楼的铁马叮当,时时呼唤着他。

▲晚年常书鸿

后来,父亲的墓碑上刻着五个字——“敦煌守护神”,在这个充满神佛的地方,被称为“神”的凡人,只有他一个。

我在敦煌石窟中度过了青春年华。

12岁那年,我跟随父亲走进了茫茫沙漠,走进了神奇的敦煌石窟。

▲常书鸿带着常沙娜、常嘉陵在莫高窟洞窟内

初到敦煌时,一家人住在莫高窟崖壁下的破庙里,桌、椅、床都由土堆成。没有电,晚上点的是油灯。滴水成冰的屋里也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住所的周围被戈壁包围,最近的村舍也在几十里外。

敦煌缺水,不能洗澡;一盆水擦脸,擦身,洗脚,还舍不得倒掉。餐桌上的饭菜很简单,常常是一碗大盐粒、一碗醋,一碗水煮切面,那儿也没有蔬菜。

▲常书鸿与常沙娜

在物质匮乏的条件下,父亲把整个身心扑在敦煌艺术研究保护等工作上。后来国民政府决定撤销敦煌研究所,将石窟交给地方,并停拨经费。为这事,父亲压力很大,和母亲总是争吵不断。后来母亲说她身体不好到兰州去看病,结果再也没回来。

▲常书鸿夫妇及女儿常沙娜

妈妈走后,我不得已中断了中学学业,回家照顾弟弟。没有条件上学,父亲便为她量身定制了课程,由父亲的学生董希文和苏莹辉等人辅导中西方美术史,同时和敦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起,临摹洞窟壁画。

▲常沙娜作品 莫高窟女供养人

父亲要求我将北魏、西魏、隋、唐、五代、宋、元各代表石窟的重点壁画全面临摹一遍,并在临摹中了解壁画的历史背景,准确把握历代壁画的时代风格。我每天兴致勃勃地登着蜈蚣梯,爬进洞窟临摹壁画。

建于五代时期的窟檐斗拱上鲜艳的梁柱花纹;隋代窟顶的联珠飞马图案;顾恺之春蚕吐丝般的人物衣纹勾勒;吴道子般吴带当风的盛唐飞天;金碧辉煌如李思训般的用色……

满目佛像庄严,莲花圣洁,飞天飘逸,我如醉如痴地沉浸其中,画得投入极了,在大漠荒烟中修行着自己艺术人生第一阶段没有学历的学业。

▲常沙娜作品 燃灯菩萨

早晨的阳光直射进来,照亮满墙色彩斑斓的画面,彩塑的佛陀、菩萨慈眉善目地陪伴着我。头顶是节奏鲜明的藻井图案,围绕身边的是神奇的佛传故事、西方净土变画面,我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在敦煌石窟中度过。

▲常沙娜作品 涅槃经变菩萨头饰

1948年,我赴波士顿美术博物馆附属美术学校学习。大陆解放前夕,我抛下未完成的学业回国参与建设。在一次敦煌艺术展上,我为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导览,林徽因便邀我到清华大学营建系担任助教。我由此开始了工艺美术设计之路。

▲常沙娜设计的人民大会堂外立面两侧浮雕花饰

回顾我这辈子的成果,图案教学也好、设计也好,包括20世纪50年代人民大会堂的设计,和敦煌艺术都是分不开的。

父亲曾写信叮嘱我:“沙娜,不要忘记你是敦煌人。”

我知道,我一辈子都是敦煌的女儿。

本文根据《文化十分》采访实录改编

采访 |孟颖

撰文 |桂姝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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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监制/杨继红 主编/李浙 编辑/孙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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