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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抹杀了Great Hunger,你还剩什么? – 《燃烧》

河畔上没有悲伤

电脑版   2018-07-15 00:06  

本来只想写一个短影评,字数太多,写不下去了,就发表一篇日志吧。


以下大量剧透。我只写一下我自己的发现,不是非常全面的、完整的评判。

 


导演的确借鉴了威廉福克纳“意识流”这种小说派别的表现手法,将小说的这种叙事手法运用在电影领域,看似简单的电影画面,却存在角色和导演自己意识的流动。更重要的是,并且把这种手法用在了貌似是悬疑类型片的电影上,完全摆脱了悬疑类型片必须要有一个真相的刻板印象(不管各种类型悬疑片有没有抓到凶手,但是确实存在一个大家公认的真相)。这部影片可以说是悬疑片的创新,但本片的类型不应该归类于悬疑片,因为揪出凶手这不是导演的目的。我想观众们应该把它当做一个探讨哲学问题的文艺片去观赏,比如思维与存在,人存在的意义等经典问题在影片中反复出现,这也是导演希望传达的本意。还有导演也没有忘记给影片附加社会属性,像盖茨比一样的年轻人,阴暗窄小的出租屋,富人和穷人阶级的差距,失业率,律师的腐败,电视、广播反映出的国际形势的紧张等,深刻的反映了当代韩国青年人的生存状态和社会现象。“不问出了什么问题啊?”“问题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嘛。”“对我来说,世界就像谜语一样”这些稍纵即逝的平常对话,在此时突然显得有意义。影片独特地将这些手法综合运用,实现了将现实、梦境与创作融为一体,我认为这是悬疑片的勇敢尝试,或着说是文艺片的一种巨大创新。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影片中存在不少的非现实镜头,除了那个最为明显的惠美满足钟秀生理需求的镜头外,钟秀追到本到湖边,钟秀在餐厅与母亲见面,灯光缭乱的舞池,这些镜头是否是现实镜头有待考究。


然后,三位主角的身份各有深层次的意义。导演说过:“像这样超越意义与观念的形象散落在电影的个个角落。像是哑剧,像是猫,当然还有本。”

钟秀和本你可以说是穷人阶级和富人阶级的缩影,但是在剧本里中,应该是更为抽象的概念,所以他们应是Little hunger与Great hunger的现实意象。

原因如下:
1. 两人都属于Hunger。钟秀遇到的是生活中的困难,为生存打工,替父养牛拼命奔波,符合惠美所说的Little hunger的定义,这不难理解;本物质生活丰富,但是精神空虚,只要好玩就去做是寻求生活意义的最肤浅解释,社会底层的女青年是他的目标,每两个月要去“烧塑料棚”,“要在心里感受贝斯”,这符合Great hunger的定义。(为什么“烧塑料棚”是寻求生活意义下文继续解释)
2. 两人有太多太多关联和相似之处,并且导演还作了区分,区分Little和Great的区别。
其一:他们两家箱子中竖排放置的刀与化妆品。两者在影片的情节中作用其实是相同的,杀牛和杀人,但是刀和化妆品的区别在于它满足的需求不同。
其二:钟秀被爸爸要求烧掉妈妈的衣服和后来小时候塑料棚被烧掉的梦,与本喜欢“烧塑料棚”这种行为类似。这里表面意思是相同的,但是前者烧掉衣服的出发点还是生活所迫,后者“烧塑料棚”则是为了追求生活的意义。教堂旁燃烧着火焰的画也是两人命运的暗示。

其三:注意两位男主跟他们的母亲的对话。他们在影片中第一次跟母亲的对话都是在电话中,他们都爱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位母亲嘘寒问暖,骄傲儿子的孩子有“优秀的基因”,钟秀的母亲则欠了很多债。本跟父亲的关系未提及,但钟秀跟父亲的关系却比较糟糕。这样的对比显示了两人相同之处和区别所在。
还有很多小细节的暗示,假如耐心再看一次应该还会有发现。


最重要的一点是,惠美这个人物的设定:惠美和母牛其实是同一种意象。
理由是:
1. 导演的偏好。李沧东电影中女性有“道具化”的特点。引用其他的影评:“李沧东的电影一直如此。在他的电影中,若没有女性的牺牲,男性的灵魂无法完成净化。而女性的灵魂却必须要停留在原处,最终什么都不是。”

2. 注意惠美在夕阳下舞蹈这一段,虽然在前两次聚餐中,惠美有提到在夕阳下舞蹈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事情,但是讲完之后惠美都极其悲伤。真正在夕阳下舞蹈的时候,当惠美突然泣不成声之前,有听到母牛的叫声。因为两者的命运都很悲惨,“死太可怕,如果能像最初不存在那样消失就好了”。惠美的裸舞并不是因为她是妓女或怎样,而是她就如同母牛一样,不会穿着衣服的,脆弱,任人宰割,还不会受到关注,等待死亡的来临。

4. 惠美睡觉时,导演故意设置打鼾的细节,是因为她打鼾的声音特别像牛的声音,仔细听就会发现。
5. 影片的设定是母牛,而不是公牛。在钟秀和里长对话中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6. 最重要的,你会发现,钟秀卖牛,和本去杀女孩本质相同,都是为了缓解某种饥饿。一个是解决生理上的饥饿,一个是解决灵魂上的饥饿。在理解导演对惠美角色的设定之后,“烧塑料棚”是为了追求生活的意义的原因便清晰了。导演借助两人的谈话,说出了“烧别人的塑料棚,说起来其实是犯罪,就像秀中你跟我这样抽大麻一样”。卖掉母牛和杀掉惠美这都是一种犯罪,只是前者你不觉得而已。
7. 为什么当惠美消失之后,所有的记忆毫无对证,仿佛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不仅因为人物的社会属性,更是因为她就如钟秀刚养的母牛一样,养育她的人都不一定会在意。这就解释惠美为什么说她掉到井里,惠美说看到钟秀了,钟秀却不记得,不去专门养育一头牛是不会记得牛的样子的。


即便如此,惠美因为还拥有社会人的身份,不能完全算是一种“道具”。如果狭隘的从社会层面解读,她可以理解为社会底层女青年的缩影。在她身上:原来上流社会的人,把惠美当成塑料棚一样,任他们处置。原来像惠美这么一类人她们会孤独,和外界断了联系,“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原来,她们的生活如此窘迫,债务缠身,生存极其艰难……但是这也许不是导演的重点。


所以惠美到底是不是本杀害的?我想是的,这是他的需求。那么另外戴着同样手表的女性如何解释?这就像是一个标记一样,象征着底层的女性角色,象征本杀掉的不专指惠美,也象征着一个阶级对另一阶级的猎杀,或者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猎杀,但是这虽像钟秀卖掉母牛一样,导演没有去批判,就像本对抽大麻,对待雨水引起的洪灾会死掉很多人一样,在自然眼里,这是被接受的。只不过如果观众从社会层面解读,这是受到批判的。


如果按照这种设定,那么结局就有另一种解释。

首先要明确钟秀其实就像惠美描述的布希族人一样,他已经从Little hunger,慢慢变成Great hunger。遇到惠美,他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惠美身上了,产生了爱情。从惠美和他第一次的床戏开始就发上了这种变化(那很难出现的阳光照进窗户是很好的暗示),惠美的失踪让钟秀彻底爆发,他想找到惠美。他的行为从Little hunger已经到Great hunger,他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他不在麻木开始觉醒,最后他实现了心灵的救赎,”心里感受到贝斯的声音”。

除了惠美以外,本其实也在帮助他发现自己的Great hunger。两人社会阶级差距那么大,为什么经常请钟秀来到自己家,对待钟秀的态度奇怪的好。因为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多处细节暗示,上文提到),但还没发觉自己人生的价值。“想把他的故事讲给他听“,”要在心里感受贝斯”这句话一共说了两次。目的就是想让钟秀学会去寻找Great hunger。

钟秀杀掉了本,为什么本先是反抗,然后又抱紧了钟秀?他们俩人都被设定为hunger,本作为一个Great hunger,最初的反抗出于本能。死亡并不可怕,本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讲述了他的故事,让钟秀寻找了Great hunger的意义。这里不应理解死亡对ben来说因犯罪而解放(他自己都轻描淡写的说吸大麻是犯罪又怎样),应该理解为钟秀已经拥有了Great hunger,他已经找寻到生命的意义,他成了没用的东西。对于没用的东西“接受着他们在等待着被烧这个事实”。上面这一句是钟秀和本在看夕阳时对“没用的东西”的对话,对最后结局起到暗示作用。

最后像晚霞一样消失在夜空里一样,本消失在白雪里,从Little hunger到Great hunger再到火,整个预言已经实现。
对于钟秀而言,他真正的成为Great hunger。我想他为什么要脱去衣服不简单是因为沾有血迹,而是因为他就像惠美一样,等待夜幕降临,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也不会有人记起他们。

 

 

还有一点需要强调的是,导演其实只对这些人物赋予了一些概念上的含义,但是,影片情节由于其叙事手法的特殊,现实和虚幻,存在和思想,都已无法清晰的划分界限,具体的细节我们是无法得知的,但是三位主人公的人物“超越意义与观念的形象”却是由影片所提出的概念而确定的。还有导演有揭露社会的阴暗面,但是他对此并没有批判。我们也不必过于追究罪恶是谁,应当去感受导演提到的自然的道德。死亡是结果,但是人的一生应当像三位主角这样成为自己人生的Great hunger,最后像被火融化一样消失,哪怕是无影无踪,追寻自己人生的意义最重要。


重新回顾一下对话也许有新的收获:

“别想着这里有橘子,忘掉这里没有橘子就可以了。要想着,自己真的很想吃,那么一来嘴里就会流口水,真的很好吃”

对于没用的东西,“我不做什么判断,只是接受而已,接受着他们在等待着被烧这个事实”“就像雨一样,下雨了,江水满溢了,起了洪水,人们被冲走了,雨做了什么判断吗?”“那没有什么对错,只有自然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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