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年前的1985年，作家三毛写下了11首歌词，成就了一张华语流行乐坛的经典作品《回声：三毛作品第15号》；33年后的2018年，齐豫和潘越云携手走上舞台，重现《回声》专辑完整的经典样貌，这场三个女人之间的“心灵对话”，即将在福州等城市上演。

三毛、齐豫和潘越云

日前，言午许采访了齐豫。

33年前的1985年，齐豫带着迷妹紧张的心情走进了三毛的精神世界，接触到了一个与她想象中很不一样的三毛；33年后的2018年，齐豫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有过两段失败婚姻，靠信仰支撑余生的日常。

都说情伤难渡，如果现在看透世事的齐豫能和曾经“此情无计可消除”的三毛聊聊，不知道她会不会走得那么匆匆，毫无留念……

谈《回声》：退稿三毛12首词

言午许：先来谈谈《回声》的诞生吧。

齐豫：那是一个校园民歌很澎湃的年代，很多作家和诗人有的是主动加入（进来），有的是被民歌手从书里面直接摘录为歌词的题材。三毛是很受年轻朋友喜欢的流行作者，那个时候老板和她是文艺界的好朋友，于是向她求词，三毛也就放在了心上。当然，三毛本身对艺术也很喜欢，除了写作之外，也尝试过创作舞台剧的剧本，在学校里面教书，她也有想法说把自己的艺术做拓展——这也是为何我们叫《回声》是“有声作品”的原因，这是三毛的想法，她的作品因此立体化了。而我们的想法也很简单，从1975年到1985年，10年下来，在台湾有很多三毛的书迷，三毛已经是很有商业价值的作者了，我们不会考量说歌曲要做多流行、多上口，单纯就想，因为是三毛的词，就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了。

言午许：在专辑筹备中有什么故事发生？

齐豫：那时三毛拿了12首歌词来到了滚石唱片，她写在红格子稿纸上，但是内容很含蓄、很古典，类似于《晓梦蝴蝶》这种，一点韵脚也没有，跟我们书迷想象中希望看到的她的白话文学完全不同。我们那个年代因为受西化的影响，更喜欢新诗，因为跟生活比较接近，就想说，为什么三毛不写她被大众喜闻乐见的风格呢？比如《撒哈拉沙漠》这种……于是我们就战战兢兢的说服她。她开始挺不开心的，因为写了好多嘛。后来在我们的恳求下，三毛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我们就去三毛家，和她聊天，在聊天中希望她写她的爱情、她的童年、她的失恋，甚至是离去的荷西。在演唱者方面，三毛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最初，她是希望找12位歌手来演唱，最后也被我们推翻了，滚石唱片希望做成女性的专辑，就找来我和王新莲做制作，后来又拉潘越云进来，因为三毛说过，在台湾只有三个女人适合穿波西米亚式风格的服装，一个是潘越云，一个是我，还有她自己。

言午许：三毛最初带给你们的12首词还能找到原稿么？

齐豫：那一批歌词里，我们只用了一首《晓梦蝴蝶》，其他都找不到了，很遗憾。

谈三毛：她真的非常感性

言午许：三毛对您有什么影响？

齐豫：虽然《橄榄树》是我唱的，但是那之前我并没见过三毛。唱《橄榄树》是在1979年，那年正好荷西出事，三毛都不在台湾。当时有机构为了让她走出来，请她去南美洲做一次旅游，她写了很多南美洲的文章。那之后，她才又开始写东西，才有了1985年这张《回声》。我第一次读三毛的书是在1975年，那年我大一，在那个时代，能够去外面看世界的管道只有留学，不像现在出去这么方便，因此三毛是我们了解世界的一扇窗。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是写日本、美国这种时常被写到的国家，而是写大家少去的地方，对我这种念社会学的学生来说，那种“特异性”，给我很大的冲击。

言午许：第一次见三毛，和想象中有什么不一样？

齐豫：三毛讲话的声音很出乎我意料，细声细气的，和书里面的那种感觉不一样。看她的书，想象她，我觉得她应该像我一样大喇喇的，但不是的，她很秀气，家教特别好。我们看她以前的旧照片，父母小时候把她打扮的很精致呢，淑女型的，可是她的个性很奔放、很勇敢，执行力很强。我比不上她，我有的只是空想。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四平八稳，不喜欢冒险，哈哈，看不出来吧，我表面很洒脱、很北方、很不在乎某些事情，但做什么事情我都是三思后行的。像我以前很不喜欢做现场演出，因为舞台会有很多突发事件，我不喜欢意外和惊喜，我希望能够掌控一切。三毛不是，她勇敢去要自己想要的，也勇敢舍弃她不想要的。

言午许：您理解三毛对荷西的感情吗？

齐豫：我觉得她对荷西的感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超乎常人的是她对文字的敏锐，情绪的澎湃，以及弥漫在周身的感性，她有能力用文字把故事分享出来，你在其中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实则每个人对感情归属都是一样的。三毛比较打动我的是她的勇敢和独立，她重视爱、追求爱、渴望爱，所以她能只身跑去了撒哈拉，荷西能满足她所需要的自由和归一，他既能给她宽容，也能给她安全感，因此这个人骤然失去，显现冲突，三毛的生活秩序也遭到了破坏。

言午许：都说情关难过，您会给姑娘们什么建议？

齐豫：这太难了，有情感就一定有烦恼。感情出现问题一是不自信，二是不自知。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不卑不亢的把自己的生活顾好，在这个过程中建立某种程度的自信，因为感情出问题很大的症结就是没有自信，自信不是盲目的，我打个比方：自信是我不需要求人，可是我也不是孤独的，以人作为出发点，符合自己的期待和社会的期待。再来说自知，有些人很痛苦，是因为不够自知，做能力所不及的事，或是求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再打个比方：自知就是安静的在自己位置上，而不是奢求，人一奢求就会出毛病。

谈自己：最大的快乐是没烦恼

言午许：您当时不再发片，是某种自知么？

齐豫：算是吧，我们经历了唱片工业两次很黑暗的阶段，面对那个销售数字真是沮丧，我们用很大力气，却没有得到回馈。我常检讨自己，为什么卖不动了呢？后来我发现，到了那个年纪，我要说的话年轻人听不懂，能听懂的呢，正在为生活打拼，他们已经不关心流行文化了。当时，我觉得在流行音乐界我已经使不上劲了，像我这样的年龄不应该再去往那边挤，于是在2002年宣布不再发流行唱片。

言午许：您现在每天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齐豫：一种很简单的生活，生活里面少接触资讯，认知要减少，把以前吸收的东西要内化，该改变的改变、丢掉的丢掉、自省的自省，整理的整理……在这个行业我养成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晚睡晚起，不做家事，不会做饭，惰性太强……作为人，我生活没有践行。还有就是注重养生，如果一个人能爱护自己，也能分享帮助别人。有些朋友说我现在的嗓音比以前更好了，我想大概是因为现在很少出门，注重养生的结果吧。年轻人有一段新恋情，或找到一份好工作就觉得很快乐，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最大的快乐就是没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