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甘琳

从小喜欢看刑侦剧的80、90后，童年阴影一定会包括《鉴证实录》里装着女尸的红白蓝塑胶编制袋——编织袋半开不开的拉链，女尸隐隐约约的头发。

《鉴证实录》（1997）

接受了《刑事侦缉档案》里陶大宇「灵光一闪」就破案的刑侦风格的观众，在《鉴证实录》里开始接触更多真实专业且细致的刑侦过程，观众了解到，除了督查和探员的推理和断案，法政部法医的临床解剖鉴定和化验技术员的物证检查也是破案非常关键的一环。

相比于美剧《SCI犯罪现场调查》精细到法医、骨骼专家、血液飞溅分析师、毛发纤维分析师、材料元素分析师和笔迹分析师等专业且细致的工种，《鉴证实录》除了法医聂宝言，物证检查的技术员主要就是化验师岸风和鉴证科主任家乔等。

《SCI犯罪现场调查》（2000）

法政科物证采集、化验和报告的流程要不就是发生在化学组的物证检查室，要不就是在SEM（Scanning electric microscope room）电子显微镜室，并没有太多类似《SCI犯罪现场调查》模拟弹道实验的高科技炫技成分。

不过，纵向比较TVB一路以来的刑侦剧，英文名叫Untraceable evidence（难觅的证据）的《鉴证实录》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强调了证据收集和研究的意义。

《鉴证实录》

20集的10个案件里，很多最后破案的关键信息都来自于尸检和物证的「无声证据」，而不是警察和探员的经验推理。

为了收集犯罪嫌疑人的DNA身份证据，聂宝言不惜色诱对方；死者的大麻烟上有两个人的口水，通过口水的DNA鉴定最终确认了凶手。

无论在大陆法律体系还是英美法律体系里，法医的工作都不仅仅是尸体解剖，除了要解决受害者死亡时间、死亡原因、致害物和死亡方式等问题，更重要也要通过犯罪现场的痕迹，对整个现场进行还原和重建，由此对犯罪分子进行一个法医层面上的刻画。而编剧是否对这一职责进行了或深或浅的延伸，则直接影响了法医在一部刑侦剧中的作用。

在《鉴证实录》里，陈慧珊饰演的法医聂宝言主要就是负责法医临床鉴定的工作，其他痕迹检查和刑事稽查的工作被合理平摊到其他角色的身上，林保怡饰演的警探曾家原除了在工作上配合聂宝言，也在情感上成为了聂宝言的欢喜冤家。而同样是法医题材的大陆剧《法医秦明》系列，其他警探和痕迹检验的法医基本上都是衬托秦明的绿叶，而不是平摊角色叙事的功能。

正因为《鉴证实录》这种偏群戏的设定，让其虽然在单元剧的设定下，却也有了更多《法医秦明》和《SCI犯罪现场调查》所没有的TVB剧集所特有人情味。

故事在介绍角色的职业性之外，一定会涉及到他的私人生活背景，并在这些私人生活背景中勾连出剧集走向的新线索，聂宝言和曾家原的很多破案灵光都是亲人不经意间的提点，20集的10个案件里，将近有一半案件的当事人即是主演自己或其亲朋。

聂宝言的外甥女津津至少串起了2、3个案件的发展，津津交了个富二代男友，最后竟是遭遇过童年阴影导致心理变态的杀人犯；津津在第一部曾被绑架过两次，而到了第二部，她的继父和亲生父亲先后都惨遭杀害。

严格来说，这种人情味其实也就是编剧的讨巧和刻意，就像柯南出现的地方总有杀人案一样，角色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的「适当」结合，是在多线的角度上填充了剧情的走向。

特别是曾家原、聂宝言和小棠菜的三角关系，如果在大陆刑侦剧里安置这样一个破案剧情以外的三角恋线索，多半会被观众吐槽注水太多且不专业，但是为什么在《鉴证实录》里观众就容许它们发生呢？

首先是TVB的时代滤镜，拍得早就有领属优势，在刑侦剧样本还不多的90年代，多少80、90后的暑假都是在TVB的刑侦职业剧陪伴下度过，更何况在当时这又是一个充满DNA和指纹数据库的技术流故事。

每一集不是单独只解决一个案件，而是这个案件还在查又冒出第二个小案件（无指甲女尸案进行到一半，津津被人劫持），或者一集里的主案刚刚结束，下一个小案又接上来（望山庇儿案结束就接上了孕妇意外死亡案件）。

案子有主有次，孕妇意外死亡或津津被人劫持的都是小案子，一定会在一集里解决，而比较大的案子一般都会延续3集长度，收尾呼应的孤儿院连环杀人案则是贯穿全剧。而在这些大小案件的夹缝里穿插男女主角的情感叙事，也算是给第一次接触刑侦剧的观众们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其次，曾家原、聂宝言和小棠菜的三角情感纠葛并不是无节制的泛滥，很多情愫都是点到为止。

第19集里，当曾家原送聂宝言回家，两人在微醺的情况下都已心属对方，害怕成为第三者且性格较为传统的聂宝言相对无言，平时大大咧咧的欢喜冤家曾家原不禁说出「又没人喜欢我，你又不肯嫁给我」的告白，这句话可以说是全剧最长情的告白，而话一说完，不是煽情的音乐渲染，反而是聂宝言关门送客的龃龉，而后曾家原门外等待的踌躇与执拗也是属于东方人的含蓄和深切。

《鉴证实录》里为情所困的警探曾家原由当时还算是TVB新人的林保怡出演。在一般的观众审美看来，林保怡的样貌不算特别出众，但是TVB就是有能耐提携林保怡或陈豪这种非典型的帅哥，这很大程度上在于编剧和监制的偏爱，他们很懂得把演员身上的人格魅力扩大且深化在作品中。

林保怡13岁参与业余乐队，18岁成为鼓手，如今还经常开玩笑说想和陈奕迅组一个乐队。1987年林保怡得到叶德娴赏识，与其合唱歌曲《离合圆缺》，1991年推出第一支唱片。

音乐生涯外，林保怡还做过消防员和警员。直到1991年，林保怡才正式加入无线电视台，同年参演首部电视剧《男盗女差》。1997年12月，林保怡接拍《鉴证实录》，出演男主角。

《男盗女差》（1991）

1998年8月，与吴启华、蔡少芬、陈慧珊等主演时装剧《妙手仁心》，因反响良好，连续拍摄了《妙手仁心II》和《妙手仁心III》。

《妙手仁心》

在这些职业剧中，林保怡扮演的男主角都属于工作上负责，情感上表面迷茫实则深情的角色。其后《金枝欲孽》里万花丛中不沾身最后还是败在女人手上的孙白杨同样是延续了林保怡一直以来的「痴情」路线。

《金枝欲孽》（2004）

林保怡演绎这种缘浅而情深的角色，在他自己说来就是不外乎力求一个「真」字，这与他戏外的私人生活也有很大的关系。

北上来内地发展的林保怡很快就开通了微博，并且没有抱团在港人圈内互相艾特，他的关注人数为零，并且他的任何一条微博后面都会加一句「Be Happy」，想来就是用如此真诚的态度，林保怡才能去诠释那些极具深情的角色。

当然，情怀不能当做全部，作为一部上世纪的刑侦片，《鉴证实录》里的很多案件细节并不值得推敲，凶手的悬念性不大，正面人物过于脸谱化，案件里的情杀仇杀有时候过于明显或套路化。

而在之后的TVB刑侦剧里，编剧开始绞尽脑汁用强行反转或集体便当的剧情试图打造出一种更加快节奏的叙事。但是不管怎么变，刑侦剧里夹杂着现实欲望与谋杀想象的善恶、黑白杂糅，永远会是观众对错综复杂现实的一次合理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