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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适合有品位男人看的电影

COCO

电脑版   2018-07-20 00:16  

来源:VX公众号【众评电影】一个免费看最新电影电视剧的好地方

作为曹保平的最新作品,《烈日灼心》延续了他对社会一贯的洞察力。之前在《李米的猜想》《狗十三》和《光荣的愤怒》里,都对当下社会进行了冷静的映射和反思。《烈日灼心》也以充满张力的叙事技巧,展现了现代都市丛林中的怪兽的生活状态——这些曾经身负重罪的个体身上却又具有着特定的神性特征,最终导致人性的对与错、罪与罚、善与恶的混乱与模糊,典型地体现了人性的复杂与无奈。但这种延续,对曹保平而言是否完整?或者换个角度看,是否做得更好?以及,他对犯罪题材的探索,在中国乃至东亚具有怎样的特殊性?本期我们邀请到知名影评人赛人、红鱼,为我们畅聊《烈日灼心》。

《烈日灼心》:现代都市里的黑色童话

采访、整理/伽蓝

华语片

有品位的电影太少了

红鱼:开始之前,先说个我觉得有意思的事儿。今儿跟一个做媒体的姐们儿聊天,她说了一句话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她说“现在适合你们这帮有品位的男人看的电影太少了”。就说的是现在的华语电影。

赛人:一不糙、二不搞,是吧?

红鱼:你看眼下卖座的这几个片,《捉妖记》《煎饼侠》《大圣归来》,没有一个是25岁以上审美正常的男性会去看的。

赛人:没有“杀人放火搞破坏、不三不四搞人爱”,这电影就不行。电影要有这些元素,而且要在电影市场占据一定的份额。但现在的市场很奇怪,反倒是很多小片子在做这种。有这些元素,并不是说要去戳破你的道德底线—犯罪题材跟情色题材一样,都是暴力的东西,但并不是说要去戳破或教唆观众去做。

红鱼:关键是它们通常会打个弯儿又回来了,比如回归家庭。遗憾的是我们缺这样的电影。有时候就想:我们每年能有10部《心花路放》这样的电影就OK,但现实却是《心花路放》我们也要好几年才一部。说到《烈日灼心》,我给三星半—其实要放在纯华语片的体系里,这片都奔着四星去了。

赛人:《烈日灼心》开始改了好几次名字是吧?开始叫《法外之徒》。

红鱼:后来叫《不法之途》—把“徒”改成了“路途”的“途”。

赛人:后来又改成《烈日灼心》。不清楚这个名字过审的原因是什么,其实它更容易犯忌讳。只要出现“日”字,就会让我们想到建国后的某种象征,但我真的搞不清楚电影局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是不是因为原著小说叫《太阳黑子》,含含糊糊的东西。

红鱼:“太阳黑子”这个东西其实阻碍更多。上世纪80到90年代的时候,咱们国家好像有过这个比喻,拿太阳黑子比喻人身上的缺点,它指向的是人是善恶的复合体—这一点在《烈日灼心》里被曹保平坐实了,他让段奕宏说了一段“人是什么,人是神性和动物性的总和,你想不出他有多好,也想不出他有多坏”的台词。

黑色童话

原著改编后的思索

赛人:曹保平有个片子叫《李米的猜想》,有一个地方看完让很多人不满意,就是觉得邓超和周迅的爱情,太漂亮了,缺失粗糙的劲儿,不如他另一部《光荣的愤怒》做得好。《光荣的愤怒》里面人的那个状态,就好像完全被生活所牵引所左右,有人在能力范围之内去与生活做抗争,而他对抗的这个东西也是生活所给予的—在这一点上,《烈日灼心》跟《李米的猜想》一样,都是黑色童话,而且《烈日灼心》的童话色彩更重一些。我看做合格片,觉得人物不能这么去处理,这样太危险了,稍微弄不好,故事和人物就显得绵软。

红鱼:从改编的角度看,《烈日灼心》显得过于黑色童话了,反而削弱了原著的一些东西。曹保平在电影结尾追加了一个“番”,就是最后涉案的一个惯犯,在邓超被制裁之后落网了,之前干的事都招了出来,说水库灭门案是他干的不是邓超三个人干的—这是对原著最大的颠覆,是成是败值得商榷。它现在的状态是:小女孩是灭门后留下的孩子,他们想让她能在更好的环境里成长,虽然三人罪不至死,但又为什么一心求死?这都是改编后遗留的问题。

赛人:还有一点就是:这种改编没能把握真实的罪犯心理和动机。既然你选择这个小说去改编,就要把这个人物的动机做得更圆滑更舒服,但《烈日灼心》并没有。

红鱼:非但没有,甚至改得更差。在我们现在看到的版本里,就是邓超和郭涛两个很正常的爹,对女儿有强烈的喜欢和保护欲,但是为什么却没有表现,从小女孩跟他们之间的互动也看不出来。在原著里,小女孩跟高虎扮演的那个角色坐在渔排上,给人的就是既像父女又像兄妹—这种处理就很动人。但改编之后不少观众就会莫名其妙:高虎本来已经跑了,但突然又自杀了,“不行啊,看不着女儿我活不了啊”—为什么啊?前边有这样的铺垫吗?

赛人:对,这些地方的改编让人很难接受。还是高虎那个角色,电影把他改成了脑部受损智商有限,结果发现是假装的。但原著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就是高虎一直在渔排上,相当于安享晚年地陪一个小女孩。

红鱼:毁坏了原著的韵味。原著里这三个人就是凶手,水库灭门后在水坝边儿上捡到一个小女孩,以为这是老天给的救赎的机会,就一起把孩子养大。但这里改成不是邓超他们三个干的,但孩子确实是被灭门一家人的孩子。动机和逻辑全都乱掉了。

人性底色

犯罪题材的困局

赛人:还有一点我很难接受:这个片子里没有写出那种残忍来。美学上讲犯罪,要写出残忍中的不忍,如果两者都没有,那就是个空架子。按照正常人的逻辑,犯罪之后会立刻离开这个城市,但电影里让小女孩压迫着邓超三个人,让他们没有选择离开—不是不可以这样做,而是你要给他一个更强大的动机。电影里似乎想用道德惯性充当动机,但这又不对了,犯过罪的人,骨子里的价值观跟我们是不太一样的,他们有种混不吝的感觉,而且他们的道德感,比平常人更容易崩溃。

红鱼:人物角色,美化也好童话化也好,在这里相对还是扁平的,因为没能写出由好变坏或由坏变好的过程。欧·亨利有个短篇小说,说有个江洋大盗开锁一绝,却在某个小镇爱上一个姑娘后决心洗心革面,当要结婚时,有个小孩把自己锁进了保险柜。他要是选择开锁,就被追查他很久的探员识破;要是无动于衷,小孩就会死掉。最后他救了孩子,然后走到探员面前说“你铐上我吧”,那探员当没看见,吹着口哨走开了。很短的故事,中间却翻了好几次对人性冲突的刻画。

赛人:无论是好人变坏还是坏人变好,在以前并不难,但现在怎么就变得好像很困难了?

红鱼:两个方面的原因吧。首先你不能否定审查的原因,这是个很重要的步骤;其次就是导演的创造力确实在下降。这两个东西是相辅相成的,有审查的门槛,就更容易让人找到借口:反正审查的时候也过不了,就越不去写,越不写就越不会写。

赛人:这种好坏转变最经典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就因为高利贷的事情去杀人,但他又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这种价值观的混沌,更容易让人同情他。而有人同情他,那他就有犯罪的可能性。陀思妥耶夫斯基写这个小说的时候,很尊重这个人最基本的状况,他写到了这个人急于被社会认可和接纳的虚荣。这就把他上升到了泛意义上的“坏人”,但他也有写他身上小小的善良—这个东西就很感动人。就是说,他遵照了人最基本的人性逻辑,就像林冲夜奔那场戏,他那么冷酷地杀了那么多人,然后还把头割下来放到台子上,从来没有读者觉得突兀,为什么?他是被逼到这一步的。所以京剧里讲“女怕思凡、男怕夜奔”,很多人的逻辑达不到这个地步,太不好演。

疼痛感

罪案电影的官能体验

红鱼:从《光荣的愤怒》《李米的猜想》到《狗十三》再到《烈日灼心》,与其说曹保平是对犯罪感兴趣,到不如说他对罪犯的人性感兴趣。但是很遗憾,他这次没有写好,跟母本之间的冲突也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式去化解。

赛人:说白了就是他没有拍出犯罪电影的那种痛感。日本有部片叫《切肤之爱》,就把疼痛感做得很足。东亚比如日本和韩国,有一种狠劲在里边。《烈日灼心》就缺少这种痛感和狠劲,而且国内电影人都很难去呈现这种狠劲。

红鱼:本质上也有民族性的东西决定了我们做不出来。

赛人:我们也有残忍的一面,也有做坏事的时候—这是世界上每个民族都具备的。

红鱼:但中国文化里很少呈现狠的一面,尤其是近一两百年,中国一直讲的是表面上笑哈哈背地里捅刀子,你看香港片就是。

赛人:其实我还想说日本、韩国与犯罪电影的问题,他们大部分犯罪电影都是很有痛感的。在全世界范围里,犯罪电影拍得好的,其实是法国、美国和日本。不过美国和法国虽然拍得好,但是他们的痛感做得没有日本好。美国与法国的犯罪电影,更多的是优雅、无奈或苍凉,像艺术一样的那种感觉。但东亚地区的犯罪电影就比较尖锐、生猛。

红鱼:美国的犯罪电影大部分是讲下层生存权的问题,本身有很大的生存压力,所以才走上犯罪道路,稍微像纪录片。但东亚地区常年来都处于一个动荡的状态,中日韩包括中国香港。特别是香港,他们的安全感很差,所以近几年才会犯罪片回潮,像《寒战》《赤道》《风暴》—犯罪电影在东亚土壤能成长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要让观众有切身的痛感体验。

赛人:所以从电影语言讲,黄秋生在《无间道》里的死,比马丁·斯科塞斯的《无间风云》更有疼痛感。中国人对痛感的审美,就是要直接要有力,黄秋生掉下来后,梁朝伟一回头,然后音乐响起,这个痛感是斯科塞斯做不来的。包括《无间道2》,陈冠希看着刘嘉玲被撞死,这种细节在西方电影里也不常见。

红鱼:其实《无间道2》的痛感做得更大,因为它的背景是香港回归,那正是社会交替的动荡时节,人们对何去何从的思考就掺杂在电影里,增强了犯罪电影的深度。

赛人:《无间道1》就有点含蓄了。不过对《烈日灼心》来讲,还是希望它卖得很好,这是我的一个愿景,这样我们才能做很正的电影。就像韩国,如果没有《杀人回忆》,韩国电影的走向也不好说—总之一句话,《烈日灼心》在今年的国产电影里,算是很好的,前十名排得上。

红鱼:前五名也得排啊!这个尝试是多么勇敢而且有意义啊。放到国内的这些电影人里看,《烈日灼心》对曹保平来说就是NBA的队员过来打CBA,必须碾压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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